洵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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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梁山

整理电脑时翻到14年的旧文,感觉挺喜欢,一天发点儿。

没有明显的CP向,只是当时的真情抒发(??),那个时候像是比较会斟酌词句的感觉,读起来笔力倒是比现在要深厚。


林冲中心。


——

 

  林冲自染了病后就落脚在这六和寺里了。鲁智深已经在高堂的神佛注视下坐化,留在这儿的也就只有无法再重现骁勇英姿的武松。他被安置在一间有着窗户的屋子里,躺下来的时候,明明被褥十分细软,床板的冷硬却好像仍丝丝缕缕地透进骨头里。

  他觉得那可能只是他的错觉。事实上也本是不可能的,木板上着了三四层厚的铺盖,即便是女儿家的金玉身子也不会有半点不适。

  武松偶尔来看他,提起风瘫病情之事眉目间每每拧着一簇的担忧之色,却又固执地劝他说一定会好转起来。更多的时候这个断了一条手臂的行者总是带着那有一点出家人气派的、平淡又略显悲悯的表情,跟着他说一些寺庙里的事,后来也便不说了,只是每次要照顾林冲把药喝下去才离开。

  除了武松和几个小僧外,林冲这间房子的门槛也就再无人踏过。所幸他的床挨着窗子,只要侧目就可将窗外的景象皆数收入眼中,即使遮掩,也终究按捺不过日子久了,连探出窗角的一枝红梅也变得不再新鲜。

  他竟未感到多少的惋惜与忧叹。

 

 

  有时候林冲总觉得这名为风瘫的病好似带走了许多,又像是什么也未曾带走。至少当他偶尔提到过去那些什么的时候,发现深之入骨的恨意和一腔怒火已经不知道何时变质,成了一坛沉淀许许的浊酒。令他无法像咽下苦似黄连的药汤一般一饮而尽。然而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情是奈何不得的。包括他每天喝药来调养身体,却总是不见好转一般。

  时间不久就迈进了深秋的尾巴,武松就来得突然更频繁一些。很多时候他总是坐在床边,看着林冲的眼睛,为他理理被角,欲言又止。

  “哥哥若是呆着气闷,我扶哥哥出去走走。”

  武松突然说。

  林冲愣了一愣,他抬起头来看这个男人。个把月的行者生活,并没使他那直爽豪迈的英气被磨灭掉,而是沉积在了眼珠的深处。他忽然就很想伸出手来像以往一样拍拍武松的肩膀或是摸摸他瘦削了的脸,但是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半握着放在被褥上。

  “不必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武松那条空荡荡的袖管,他便使它真的像不经意一样地流下去了。

  后来他们谁都没再多说些什么。

 

 

  初冬时节的六和寺仿佛比其他哪个时候都要更加安静一些。大抵是因为寒气封住嘴巴,使得寺里的僧人都无了聊天的闲心的缘故。

  天气越发地冷了起来,却总是不下雪。好像是就因为这雪堵在云彩上面,天空的颜色才总是二十年如一日的苍白。事实上他已经很少注意那些了,当独自一人这个概念被抻得很长很长铺平在脚下的时候,到底是孤独还是寂寞仿佛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

  只是他偶尔还是会盯着那杆丈八蛇矛看。他无法取到它,便用自己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它的刃口。有时他甚至会错觉自己还在握着它,刺入一个涌动着热血的胸膛或是与同样冰冷的武器互相碰撞。

  无论哪一种都已经成了陈旧的奢望。

  有天被武松撞见,便单手拿了那杆丈八蛇矛递到他手里。

  他的目光停滞了一下,因为他不经意发现那粼粼寒光的刃上有了一个细小的缺口。它是否曾经在某人坚硬如铁的骨头上磋磨过?抑或因常年靠着了无生机的破木架烙出来的?还是说那只是时间铸刻下的印记?

  他发现自己竟对这种小事如此在意,于是也便叹了一口气。想伸手把矛交还给武松的时候,竟发现手指软绵绵地没有半点力气。

  林冲怔住,这才恍然刚才手掌并未尝到过伴他多年的熟悉冰冷。

 

 

  他莫名地觉得那每日一碗碗服下的药汤正在慢慢地腐蚀他的骨头。

  空下来的时间久了,就不免得心里会冒出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甚至有些根本不像是他所想的。他试图控制住这匹脱缰的野马,但是并没有成功,他便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有时从不知道是什么的梦里醒来时,周身总是包裹着一种结结实实的紧缚感。比被手腕粗细的麻绳捆绑还要用力,比被柔韧的丝线缠绕还要细密。那种密不透风的仿佛被裹在什么无形的东西中一样的紧缚感总是会好一会才散去,有时,他甚至感到窒息。

  某天武松送来药汤时,他不经意说起此事。

  武松并未回答他些什么,只是再抬起头来时,眼里的那一点点悲悯变成了怜悯。

  他于是也不再多话。

  究竟是什么在一点点蚕食着林冲这个人,他自己最清楚。

 

 

  六和寺的性质造就了它注定的平静,也把他注定地困在此地。

  这年冬天的雪下得怕是最晚的一年。甚至被冻得干硬的黑土都以为它不会来了,它却飘飘扬扬纷纷洒洒地从天穹上挥洒下来。

  林冲只是小睡一觉,睁开眼睛便看见窗外白色的雪抹了满窗。

  他突然分辨不出思路的走向。好像有股少见的激烈感情压抑在骨髓里头,喷薄着溶解到血液之中,但却无法通过他身上任何一块的皮肤。他想它们也许已经先他一步死去,只是最后的义务还没尽了,如何也要再拦他一次罢了。

  然而他又迅速地平静下来。这种反常的感受让他思考了一会儿,仿佛随着病痛人的大脑也会逐渐迟钝了,他竟一时脑里空空。而正在这个空当儿,武松就从门外走了进来。而门外却还有些纷扰的响动。

  “怎么?”他不知所以,只是问。

  “寺外有个女人,在树上用白绫吊死了。”

  于是那波如血液一般的感情就又有点想再钻出来的趋势。林冲不大明白为何他要将这消息对他说,想想却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包括那女人会让他想到什么,因为什么而吊死,会不会是哪个官人家的娘子一类,都不去想了。

  大抵是他们都无心去想那么多,也无心去在意那么多。

 

 

  下雪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就到了暖融融的开春。

  他的风瘫日益严重,甚至常常连药汤也不能喝得下去。武松开始依旧每日固执地为他煎药,倘若不喝便倒掉,后来顺了他的意思,连药也不煎了。

  那之后他反倒觉得通体舒畅了许多,只是依旧空空落落的,像什么东西被抽走一样。

  榻上日复一日度过的日子开始显得无比漫长。他想他不能感受到这天气的寒冷终归还是好的,至少可以使这一分一秒挨过去的时间变得平坦一些。他听到谁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一开始认为那是幻觉,但又好像不是。

  直等到挨到一个夜晚。那晚窗外的梅花结了隐约的骨朵,大约明日就能开出花来。武松端着烛台过来守着他,烛光摇摇曳曳地映出他好看的眉毛和鼻梁。

  他开始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一瞬间眼前闪过了许多东西,下个瞬间仿佛又没有了。他的记忆开始失去作用,好像它们从未存在一般。最后他看到唯一一盏的光,明亮,耀眼,能安抚人的心神。

  最后一点儿烛火熄灭的时候他觉得他好像能站起来了。

  在黑夜之中。

 

 

  好似又回到觥筹交错间,他在前方看到了他的完整无缺的梁山。

  于是他戴上毡笠子,把花枪挑了酒葫芦,逆着那北风向前走去。

 

Finish

2017-07-04 /  标签 : 水浒传林冲 271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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